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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浴火:一块手表里的“时光传江南体育奇”

2024-05-19 12: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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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体育阳光下,鸭绿江绕着边城缓缓流淌江南体育。江水墨绿,清波粼粼,游客们沿江徜徉,感受“东方日内瓦”——辽宁丹东的独特风情。

  也许很多人不知道,“东方日内瓦”这个别名的由来,得益于这里的一家企业:孔雀表业。这家有着67年历史的老表厂,制造了超过4000万只表芯,它见证了新中国表业从无到有、由弱到强的发展历程,自身也经历了由盛到衰、从落寞到振兴的上下求索,一代代制表师们用匠心和传承,打磨出一颗颗跃动的“中国机芯”,锻造着一段段时光传奇……

  走进丹东孔雀表业集团,近400平方米的精密制造展示中心里摆满了这家企业建厂67年来生产的各种表芯,可谓琳琅满目。

  展厅西南角,一块直径34厘米的双陀飞轮机芯摆在显著位置。表芯上,7点和5点方向两个金色的摆轮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嗒嗒嗒嗒”的声响回荡在展厅中。

  孔雀表业管理部部长王广文介绍说,孔雀表业研发出的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孔雀半镂空陀飞轮机芯江南体育,由146个零件构成,内镶19颗宝石,整个陀飞轮机构只有0.42克重,在狭小的空间中镶嵌上76个零件。

  陀飞轮是法语,意思是“旋风”,寓意不停旋转。它是瑞士钟表大师宝玑在1795年发明的一种钟表调速装置。这一技术代表了当时机械表制造工艺中的最高水平,直到现在,在世界各国,能够制造陀飞轮手表的企业也并不多见。孔雀表业是中国第一家能够量产陀飞轮表芯的基地。

  在五楼的孔雀表业展示中心的墙面上、展台中,各种钟表、老照片、档案记录着孔雀表业走过的光辉历程:

  1957年,安东表厂在丹东市创立,原厂址位于锦江山西麓的花园街。“最早的时候只有7个制表师,也没有机床这些设备,就是靠手工制作,当年造出了4只前进牌手表。”今年67岁的老制表师武志荣回忆说。

  1963年,企业更名为辽宁手表厂,引进大量进口自动车床和国内一流的现代化设备,开始生产“孔雀”“春兰”“美美”“青云”四个系列、上百种款式的手表,因产品造型美观、走时准确,产品远销国内外。

  魏钢(中)在工作中与同事交流(2023年12月14日摄)。新华社记者 龙雷 摄

  20世纪80年代初,孔雀手表迎来发展高峰期。1982年7月5日的《工人日报》在头版以《孔雀飞来不落脚》为题,报道了孔雀手表在北京、天津、太原、南宁等地受到消费者抢购的盛况。“孔雀手表,一表难求”成为企业当年经营的真实写照。“我那时候刚上班,结婚时我从厂里买了两块手表,一块我自己戴,一块送给我爱人,婚礼上亲戚朋友都羡慕坏了。”今年63岁的制表师魏钢回忆说,眉眼间溢出温暖而自豪的笑意。他3年前已经退休,目前返聘在岗,是孔雀表业的装配大师。

  1986年,年产机芯达到380万只,企业员工达到1.2万人,盛况空前。加上丹东的纬度、温湿度等与世界制表中心瑞士日内瓦相近,丹东因此被称为“东方日内瓦”。

  “那时候在表厂上班,是件非常自豪的事情。全厂1万多工人,下班后浩浩荡荡的自行车大军从厂区出来,场面太震撼了。”魏钢经常在梦里回到那个时代,“跟别人一谈起职业,人家知道你在孔雀表厂工作,都羡慕得不得了。”

  在孔雀表业的生产车间里,一面面落地玻璃幕墙后面,一台台机器正在生产。这里面,既有最新式的自动化机床,也有一部分20世纪70年代保留下来,经过智能化、自动化改造后仍在使用的制表机械,车间里只有几个工人在控制机床。

  69岁的高奎仁正在夹板厂的车间里检验零部件。从1979年到现在,他在工厂里度过了大半生,见证过表厂的辉煌,也经历过它的落寞,退休后被返聘的他,也亲历了它再度辉煌的过程。

  “到20世纪80年代后期的时候,厂子就走下坡路了。那时候电子表开始兴起,价格又便宜,走时又准,好像一夜之间机械表就不吃香了。”高奎仁回忆说。

  到90年代时,机器停摆,产品江南体育、零部件大量积压,工厂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一开始是一个月的工资分成两个月发,后来是拖欠,最多的时候两年多没发过工资。”

  工人开始放长假,“谁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开工,没办法,就得出去打零工。”曾任孔雀表厂下属模具厂厂长的武志荣说,1999年,他和几个老制表师一起到周边的私营小厂打零工。

  “当时厂里非常困难,生产的零部件没有销路,就论斤称卖给私营的小手表厂,小表厂生产的手表质量差,就靠低价拼市场。”武志荣说,一开始表厂卖积压的零部件,后来开始卖机床等生产设备,眼见着企业一点点衰落下去,大家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无能为力。

  “我记得有一个女工友,也是在一个私人企业做手表,有一回她看到贴着孔雀表厂标签的机床被卖到了她打零工的小企业,搂着机床号啕大哭……”武志荣回忆着,眼角泪光闪烁。

  在武志荣心底,有一件特别让他伤心的事:彼时孔雀表厂已经停产,几家小表厂却做得风生水起,有一天,孔雀表厂的厂长等领导到这家小厂来“取经”,看到几个当年表厂的业务骨干在小表厂里讨生活,厂领导们很尴尬,武志荣也觉得羞愧:“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那时候生活太难了,我爱人在金笔厂上班,也下岗在家,女儿正上高中,我不出去打这份工,一家人怎么活呢?”

  厂领导很不自然地对小厂的老板说了句:“我们培养的业务骨干,都被你挖来啦!”便匆匆离开了。厂领导走后,武志荣找到老板,抱怨了一句:“我们厂里的领导来,你好歹跟我们说一声……”

  没想到对方毫不客气:“你们拿我的工资,我给你们碗饭吃就不错了,我还得跟你们打招呼?”

  2008年7月,辽宁天赐集团收购辽宁手表厂,成立辽宁孔雀表业有限公司。新成立的孔雀表业从天津引进了专业的表业设计、管理团队,此时,这只曾经折翼的孔雀,开始了新的腾飞之旅。

  企业开始大量招募原来的老员工,听说企业改制后重新生产,武志荣立刻从那家私人表厂辞职,“还差我半个多月工资,我也不要了。我就一个念头:我得回家了!”

  不少头发花白的老制表师们,找出珍藏的旧工装,怀揣着一腔热忱,回到梦里多次回来的车间,悸动的心,一如少年时第一次入厂般兴奋而自豪。

  中午时分,走在孔雀表业公司的厂区里,安静、整洁,身边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走过,有的回宿舍休息,有的去餐厅就餐,还有人在篮球场上拼抢,仿佛行走在一所大学校园。

  2009年,改制后的孔雀表业从老厂区搬到了丹东新区仪器仪表产业园,投资10亿元建设了现在的厂房,购置了新的设备,从天津、北京等地招来了专业的运营管理团队。

  今年75岁的孔雀表业有限公司联席董事长侯桂林是中国制表行业的专家,大半生的时光都在手表行业里摸爬滚打,从学徒、工人到技术员,再到国营表厂的总经理、党委书记,既懂制表,也懂经营管理,孔雀表业改制后,他受聘从天津来到丹东,带领专业团队,和众多制表师们一道开启了新的逐梦之旅。

  “手表,是一个精密制造行业,既需要专业技术,也需要爱好和专注。我们这么多优秀的制表师,一代代传承下来,这是孔雀表业无形的财富。”侯桂林说。

  侯桂林加盟孔雀表业后,立下一个规矩:每年公司新招聘的人员,不管是高管还是普通工人,每人发一块机芯,让大家回去拆解,并定期组织比赛。“干一行要爱一行,管理层只懂管理,不懂制表,你跟这些制表师还有工人怎么对话呢?”

  当年的老孔雀表厂面对电子表的冲击遭遇了“滑铁卢”,如今的孔雀表业,面对智能手表,却应付裕如。侯桂林阐述了他走过大半生对机械表的理解江南体育。

  “智能手表以功能性为主,它的很多功能机械手表不具备。但机械表除了功能性,它还是工业设计、精密仪器制造、匠心传承等多重工艺、元素合一的工业产品,是工业美学的集大成者。”在这种理念的指引下,如今的孔雀表业确立了“精密制造”的核心理念,实施“柔性、定制、品牌化”发展战略,向机械手表高端化方向进军。

  侯桂林的观念和老制表师武志荣的想法不谋而合。早在20世纪90年代初武志荣去德国表企学习时,德国朋友曾送给他一块电子表,当时他觉得非常新奇,小心翼翼地带回国,但过了不长时间,这块电子表坏了。

  “我就把它拆开,看能不能修,结果打开一看,里面是很简单的一块线路板,太空洞了。”揭开了神秘面纱,武志荣有些失望。

  当年去瑞士学习,当地的专家对武志荣说,我们卖给你们的设备,都是我们淘汰掉的,不会是最新的设备,我们到了第四代,才可能把第二代的产品卖给你们,最先进的东西,我们不会卖。

  从那时起,众多像武志荣一样的制表师都有一个朴素的梦想:赶超先进,造出领先世界的“中国机芯”!

  凭借着对工作的热情和一丝不苟的精神,武志荣和他的徒弟们致力于手表模具加工,突破了一项又一项被国外制表业同行看来不可能实现的关键零部件。2018年,在中国轻工业联合会首届轻工“大国工匠”评选中,武志荣摘得桂冠。

  在武志荣的大师工作室里,工具箱中还保留着他入厂时就一直使用的螺丝刀、锤子等,这些木手柄泛着幽光、甚至被磨得变形的工具陪他走过了49年的职业生涯,他也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

  “制表这个行业,入了门,就盯着这一个行当不断钻研,把它做到最好,干一行、爱一行、钻一事。我觉得,这就是工匠精神。”回望大半生的制表生涯,武志荣感触良多。

  年过古稀的侯桂林依然奔走在世界各地的表业舞台上,参加世界名表展会、到世界各地走访客户、洽谈生意,像一只上满发条的机芯,活力满满。

  “我去瑞士,我就带一两个公司的年轻设计师,让年轻人更多地了解制表业的最新发展情况,也开阔他们的视野。”除了带年轻人“周游列国”,侯桂林还有一个绝招——75岁的他玩转互联网,和国内表圈的一帮“铁粉”保持着密切互动,许多人得知他在丹东,就从全国各地来拜访,久而久之,粉丝们形成一个定期会面的习惯,聚在一起,共同品评不同品牌、不同国家的机械手表在设计、走时、功能等方面的得失。

  每当这时,侯桂林就会带上他的年轻设计师一起参与,让大家见识世界各地的名表,倾听资深“表迷”们对手表设计得失的品评。

  高子祥(左)在工作中与同事交流(2023年12月27日摄)。新华社记者 龙雷 摄

  在孔雀表业充满后现代风格的办公楼里,35岁的设计室主任高子祥正在设计一款新的手表机芯。家在内蒙古的他2011年进入孔雀表业工作,已经独立设计出多款手表机芯。

  “一块机械手表机芯,少的有100多个零部件,多的有400多个零部件,让它们密切配合,精准走时,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高子祥说。

  从他入职开始,拆卸表芯、学习机械手表的设计原理就成为一门“必修课”。从起初的被动拆解到逐渐“上瘾”,他被方寸之间的机芯世界的魅力所征服江南体育。

  “拆解手表,就是了解前辈、同行的设计理念,对我来说是一种启发。”入职到现在,他拆解了40多个机芯,从拆解到重新组装,既开阔了眼界,也磨炼了耐性。

  “和我一批到孔雀表业的同学有20多人,如今只剩下8个,很多人耐不住寂寞,就离开了。干这一行,如果单纯为了养家糊口,很难留得下,更难做出成绩。”高子祥说。

  老师傅们也有同样的困惑:不少年轻人耐不住寂寞,来了又走,许多人宁愿去送外卖,也不愿意“枯坐”在制表车间里过活。

  作为青年人,高子祥也会有烦躁的时候,这时他就喜欢去展示中心看那台双陀飞轮表,听听它充满机械感的走时声,心情就平静下来。

  “作为设计师,从设计图纸到样机出产再到手表面市,我们要负责整个过程。一块手表是有生命的,我希望有一天我没了,我设计的手表还在精准跃动,这种成就感,是赚多少钱都难以替代的。”高子祥说。

  2012年,孔雀表业的机芯产量首次突破10万只,2014年实现营业收入过亿元,结束了企业长达20年的亏损,2018年,辽宁孔雀表业有限公司被中国钟表协会评为中国陀飞轮手表(丹东)制造基地。2023年,孔雀表业集团“百万只高端机械表机芯智能研发制造平台”全面启动。该平台建筑面积达4.3万平方米,涵盖40余个专业化车间、多个数字化智能生产线,是中国北方钟表行业唯一的全产业链项目。

  “孔雀手表,是一个时代的记忆,也是老丹东人永远割舍不下的情怀。我们都有一个理想,就是把这个品牌擦得更亮,把它做成一个百年品牌,让更多的中国人,拥有自己制造的高端手表,让‘孔雀’成为国货之光。”孔雀表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梁卫东说。(记者孙仁斌 高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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